书评

在额尔古纳河的右岸

期次:第691期    作者:田思宇   查看:15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时光流转之感在短短两句苍凉的自述中显现,我沉沦其中,开始了穿越百年的鄂温克之旅。

小说以第一人称“我”,鄂温克民族最后一位酋长的女人,来讲述这个民族自己的“百年孤独”。整本小说共有四个部分,采用倒叙的手法,将“我”的故事在一天的清晨、正午和黄昏时分娓娓道来。在这本书里,我看见了灵性的驯鹿与山鹰,感受到了父辈们的爱恨与纠葛,体验到了撕心裂肺的生老与病死,亦悲叹了无可奈何的救人与牺牲。“人们出生是大同小异的,死亡却是各有各的走法”。“我”在一生中说了太多太多死亡的故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会死亡。因而,生与死在这本书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最震撼我的也莫过于此了。

鲁尼是“我”的弟弟,妮浩则是他的妻子,在尼都萨满死去的第三年,妮浩成为下一任萨满。萨满被称作庇佑氏族的神,可以从夜晚划过的流星感受氏族中族人的离去,可以以守护神的名义送出最美好的祝愿和为了挽救生命献祭自己的一切。但,萨满毕竟不是神,而是一个人,一个有感情的人,挽救一条生命的同时也意味着牺牲,这时,是成大我,还是成小我呢?妮浩做出了选择,于是,关于救人与牺牲的故事开始了。

为了拯救一个高烧不退且无法进食的孩子,那个额上缀有一颗红痣的果格力在对额尼苦苦思念中坠亡;为了咽喉卡住熊骨的“马粪包”,他们可爱的女儿交库托坎成了过早凋谢的百合花;那个懂事又勤快的耶尔尼斯理,化作了悬崖下茁壮的黑桦树,拥抱了坠崖的母亲;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却可以挽救一个因为饥荒偷猎驯鹿、吃撑了的将死的少年;哈谢在弥留之际选择顺遂天意,于是天真快乐一无所知的玛克辛姆,成了唯一一个陪在妮浩身边的孩子;而她的最后一个女儿,逃离了这个被大爱与小爱团团包围着的牢笼,直到她生命的终结。天要那人去,而妮浩却留下了他,她的孩子便因此被献祭。

鲁尼眼中是温存与忧伤,碧蓝的天空之下,是他满怀怜爱的拥抱。他既希望氏族中有一个新萨满,又不愿意自己所爱的人被神灵左右时而遭受肉体上的痛苦。妮浩是她自己、那个明媚又善良的女孩儿,是鲁尼的妻子,是孩子们的母亲,可是她又是氏族的萨满———那个让她的一生都痛苦不堪的身份。作为萨满,她拥有神秘的力量,背负着庇佑氏族的使命。妮浩一次又一次披上神衣、神帽、神裙,手持神鼓,感受生命的律动,亦感受生命的逝去,她可以救所有人,却唯独无法救自己的孩子。她选择、她牺牲,生命和责任之间的关系一点点变得清晰。

而这,只是“我”一生所经历的一个小小的片段。

山有尽头,水无边际。额尔古纳河的水流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痛与乐、甜与苦:火种的传承、四季的更迭、灵性的驯鹿、充满烟火气的“靠老宝”、拉吉米的欢笑、父母和尼都萨满的爱恨纠葛、带着怨恨和不爱的人相守一生的依芙琳、无可奈何离去的娜什杰卡、“开在深山峡谷里的一朵最寂寞的花”———马伊堪……“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尾声的”,额尔古纳河见证了生命的更迭、万物的轮回,见证了鄂温克人为爱而苦、为爱而乐、为大爱的牺牲、为小爱的歌颂,在“我”岁月的记忆里,那些逝去的生命化作天上的太阳和月亮,照耀着留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小路———由族人的脚和驯鹿梅花般的足印踏出的一条条小路,

“我”的故事,在继续,我的故事,也在继续。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作者是迟子建老师,她的文风细腻而悠长,在句句诉说中可以吐出时代的更迭、氏族的兴衰。她说,故乡是催生这部长篇小说发芽、成长的雨露和清风;她说,

我发现春光是一种药,最能给人疗伤”;她说,达玛拉穿着羽毛裙子时,好似身下缀着一片秋天;她说,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河流太多太多,它们有的狭长,有的宽阔,有的弯曲,有的平直;她说,

“我”守护着的和“我”一般老的火,是“我”跳动的心……

每一次阅读,都好像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认识新朋友,感受人物的喜怒哀乐。在这里,我结识了一位优秀的作家,和她笔下极富生命力的人物,并感受了他们难以诉说的命运与轮回。在我声声悲凉的叹息中,这场穿越百年的鄂温克之旅,也慢慢落下了帷幕。(作者系大数据管理与应用 2301 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