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里思易安

    书里思易安   是谁在那月下吹着遥远的笛声,不自觉吹断了流年?月光稀,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是今生相伴或来世相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你让我,天涯路,只影向谁依?想像柔光映着你含情又惆怅的面庞,想轻轻地问一句:易安,你还好吗?  花园里,你吟诵着“两三点黄花瘦,”衬托着你那瘦小的身影,往事后期,都不堪记省。能沉浸于甜蜜的往昔,你瘦弱的身躯倒映在水中,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角声似起,你又陷入沉思。枯荷败叶,可还曾记得荷花深处,饮得微醉,明诚期盼的眼神。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中心不定,如有所失,到底是在寻什么?  雪花飘飘中,“春信至”,春天似乎在遥远的天际,已经启程。一路上,只见,清瘦的梅枝,着雪。梅花半开半放,冷艳,脱俗,旖旎。宛如庭院里,玉人翘首,披青丝,出浴,甩发,化妆,着新妆。  当斜阳仅剩余晖,你轻驻桥边,望着孤雁远去,毫无留意。故乡遥,空恨岁晚归期阻。风中卷帘,掩映黄花,触手可及的安慰,又转瞬即逝,终究你还是没等到。人去燕归,唯独你还在孤立,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缠绵的爱总让你心痛和哀愁。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除了这安详,你可带来了那黯然销魂的哀伤?花开有期,可你的等待无期。当夜幕再次降临时,你倦了,你哭了,伴着梧桐雨,你的心凉了。  是愁得逝去了如花红颜么?逝去了如花年华,但豪气在,哪容得自己消沉,当易安避难于浙江金华,登楼遥望半壁江山,不禁临风感慨:“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好个“气压江城十四州”,虽流离失所,依旧是气吞山河的胸襟和气魄。  你终将是孤独的,你眷恋着一切,但命运无情,始终使你心寒。你棹着孤舟,昔日的争渡已不存在,一池碧琉璃,只等你孤寂地吟着: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季节变幻,春去秋来,燕去了来了又徘徊,落花声里,梧桐雨中,你又一夜无眠。你再不回去等待所谓的浮光幻影。遥远的天际再也装不下你的愁和你的情,终日的寻寻觅觅却只换来一时而终的冷冷清清。于是终于明白,你不应该在这污浊的世间,混乱的时空交汇带给你的只是更深的愁。而你的存在让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因你太完美,因你有太多愁。  于是你终于离去了,无声无息。风为你送行,雨为你鸣唱,那无情的燕也跟随着你。易安,你终于可以放下这一切,在那遥远的地方,岁月静好,你还能够醉里拈花,赌书泼茶。梦魂已归帝乡,洗尽铅华,只留一世绚烂。易安,你还好吗?  认出了生活的模样,就会与时光握手言和。终于,陌上时光,成了小酌浅醉时的月色迷离。在文字的世界里,易安从未老去。月满西楼的时候,你还在那里,与时光对饮。偶尔,想着前尘往事,说起花自飘零水自流。时光陈旧后,满眼皆是荒烟漫草。却还有人,于风前月下,说着岁月窈窕。  经过风雨飘零,仍能与时光对饮,必是深爱这人世间。我仿佛看到你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素手,露浓花瘦,见有人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夕阳西下,收尽霞光,你消失了,留我在原地怔怔。

  • 丹铅修行员

    丹铅修行员   众生缭燎,江河滔滔。  有的灵魂在轻风中舞蹈,敛寒烟,吞晓雾,熨清波;有的灵魂在黄沙中沉沦,在鱼虾的腥气中醉生梦死,他们听不见音乐,却以为那些跳舞的人都疯了。  书海无涯,而每一滴水都有着自己的哲学。它们都像是埃舍尔的水晶装饰,从自己的角度折射世界的模样。而那拥塞的黄泥,与《华严经》所云“于一微尘中,悉见诸世界”不同,它的恶浊、美好,都在轮回中明灭。  在无尽的轮回中,去探索一个盛大缥缈的彼世。我愿在竹林深处高歌,有嵇康式的孤傲;我愿于九万里云烟中翱翔,有鲲鹏般的壮志;我愿从尼采的波澜中舀起一瓢清水,那里有阿波罗式的美,那里有狄奥尼索斯式的醉。他在诗艺和哲学中颠沛流离,以一个查拉图斯特拉式的创造者的身份,在永恒与必然、生命与创造、理想与渴望中,保持自己那一份“用得不多而尚完整的温柔”。个人主义之至的雄桀者,为后世辟出一条孤独而崭新的永生之途。  我们总是在以错过的遗憾,悼念那未来得及拾忆的斑驳流年。我们总是闹惹滚滚韶华,唏嘘瑟涩经年,哀叹匆匆那年。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记住的,遗忘了,空留一段苍白。企图盛满填充,却又因参差不齐的堆砌,寻觅不到合适的位置。时光的沙漏羞赧了年华,整座记忆的城堡长满了青苔,对于往昔,仅有些印象,有些朦胧,又有些模糊。  那条路注定是伟大的寂寞。庸俗之流相互交集,彼此窃语着俗不可耐的小秘密,他们言语太多,而没有时间思想。而伟大之流独自来到世上,又独自奔入雾霭。就像那位与社会隔绝的象征主义大师莫罗,幻梦伴随寂寞而生,只让那些为数不多的知音理解他炫美的画作。在就像那个一生苦难落魄的贺双卿,却被后人称赞“才与貌至双卿而绝”。伟大的灵魂即使被掷于僻远之地,也能直锲人心,日久弥新。有时候,仿佛一场旅行,永远不会知道旁边空置的位置属于谁。也不会知道陪伴自己多久。甚至不清楚,在某一站台,某一路口,某一转角,邂逅的,遇见的,重逢的,又将会是谁。  当顿悟的一刹,是昙花的悄然绽放。在无边的寂寞中,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仰望的朝圣者恍惚间发觉自己前所未有地与自己的灵魂对视,他们相视一笑,仿佛久别重逢,引以为一生莫逆。他们可以微笑着坦然接受,马孔多上那个百年孤独的家族,再辉煌也逃不过寂灭的宿命。寂寞却空明的心灵值得洗礼。“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潜入那澈如明镜,纤尘不染的清流中,得一份如云如水的禅心。这条河,是得道者的智慧之流。在浮世纷繁中,矜持远藏。  有时候,仿佛一枝树叶,随四季的更替间,冬蛰,春苏,夏浓,秋离。片片枝叶,一样的生长,一样的凋零,一样的从新绿染成枯黄。但秋风吹来,身不由己,不知飘散偏隅一方。因而,我在左,你在右;我飘散成尘,你零落成泥,曾经相望却不会相聚。  生命的篁篁竹林远及天际,幸存于世的生灵不过蜉蝣与一粟。然而,翩翩蝶舞花醉心,袅袅清风月影斜。寻求生命价值的旅途上,心境恬然,万物化一。双手合十,感念那积淀千年的文字,温润枯古的灵魂。  《圣经·箴言》曾道“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当你在圆融安详中高升,也终有一天,会有朝圣者来渡你的魂灵。

  • 我们在怀念什么?

    我们在怀念什么?   多事之秋,多是悲伤之事。金庸先生逝世,昭示着一个江湖的湮没。读过金庸的人,如今再看“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鸳鸯”,除却恣意,徒生悲伤。奇妙的是,很多怀念金庸的人,都是在青年时读过金庸,而今忘却大半,记忆中留下的,不过是对话几行、人影幢幢。我们在怀念什么?  或许该感谢儿时坐在电视机前的我,因为林青霞抬头清酒一壶的风情,我买了人生中第一本武侠小说《笑傲江湖》。时隔几年,我早已记不清令狐冲、任盈盈和东方不败之间的爱恨情仇,记得的只是三周目后感慨万千的一句话。彼时的盈盈,还是那婆婆,,绿竹巷里三个月的琴瑟和鸣,相思生,倾诉难,纵使情愫万千,丝丝缕缕,也只能是“令狐少君,临别之际,我有一言相赠”。过了良久良久,才一句:“江湖风波险恶,多多保重”。  人在少年之时,读此,读过便好,仅以为是爱情。稍长,二周目后,停留数秒,似有深意。先生去世之后,再读此句,终究泪目。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思维会逐渐跳出爱情的桎梏。在多年之后读至知乎的一个回答“杜甫挂念李白,‘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梦里都怕水里的蛟龙,盈盈挂念冲哥,却只能劝慰一句,小心,保重”时,大约明白了先生的用意。  先生,于我们,又何尝不是千言万语,化作笔墨几行。临行涉世,心怀忐忑之际;时运多舛,前路渺茫之际,会有多少人忆起先生的这句关切。怀念的,大约,是先生提笔时的心情吧。曾有人问:“什么样的作品,才能做到燃起青年人的热血,引起成年人的共鸣?”当时很多人的回答,便是江湖。  但写江湖的千千万万,为何金庸先生的江湖令人着迷至此?因为先生写的,不止是江湖。因为先生写的江湖,投影着太多。是先生广阔人生波澜的缩影,是当时社会时局变化的缩影———庙堂和江湖何曾分别,是底层的人生和远大理想的缩影———恢弘和混乱中的挣扎向前。青年人读金庸,更多的是因为人生风平浪静,江湖险恶四字,便足够。成年人读金庸,带着的是赤子之心,追忆那个时代的变迁,回忆当年初入江湖的自己,江湖在此时显得格外宁静。  《倚天屠龙记》尾记道:“书中写得也太肤浅了,真实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太明白。”书中的并不肤浅,而是读金庸的我们,变得不再肤浅。江湖因此不再是纯粹的江湖,江湖因此震撼的不只是向往江湖的人。怀念的,大约,是当初肤浅而纯粹的自己。更奇妙的是,很多并没有读过金庸的人,也在怀念金庸。我问了很多我身边发了朋友圈悼念金庸先生却从未读过金庸的人,其中有一个回答很有意思。“我听过很多很多人讲金庸,总觉得他一直都在。”  这个时代的人们,早已习惯了金庸先生,早已习惯了那个江湖,纵使先生歇笔已久,总觉得,只要先生在,江湖就是活的,江湖的故事就还在继续。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谈起金庸先生和他的作品,会多一份悲伤,少一份轻快。之后的日子里,不知先生是否还能陪伴下一代人,甚至更多更多的人,像曹雪芹的《红楼梦》,触动着无数人的内心,而不是尘归尘,寂静的毁灭。人们在怀念,怀念金庸曾陪伴我们的岁月,不论是否亲历。人们在怀念,怀念着向前,带着先生,带着他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鸳鸯”。

  • 先生风骨

    先生风骨   从前,就个人而言,我不太愿意走近,亦或是走进鲁迅先生的世界。我觉得,他的世界,距离我太远,或者是我自己根本不愿走近,因为自己配不上那份深刻。与其支离破碎、南辕北辙地理解,我宁愿将它静静安放,在我心里,有一个位置,带着敬畏,守候。而现在,我的心,在一个对的时间,与鲁迅先生相遇,先生已逝,遗风犹存。  先生曾说,“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由来。”对于我而言,回忆先生是内心的渴望,也是精神的需求,伟大的灵魂往往都是寂寞的,他生前寂寞,死后亦苍凉。先生他把爱藏在愤怒里,把理性藏在偏激里,他那寂寞的目光是投向身后站着的一群人。  终于有一天,我寻觅着他的足迹来到他的故乡———绍兴,走他走过的路,感受他的人生,品读他的情怀。百草园,他儿时所有的记忆,尽管那只是荒芜的菜园,但却是他儿时的乐土。踏上百草园的土地,那样平静的气息,细看来却也充斥着勃勃生气,如他一般,无需舞台,无需衬托,其本身就是主角。厚实的土地是他不可动摇的坚定,土地孕育的生命是他在坚定中的憧憬。  只是在富裕的家庭也难逃没落的命运。走出百草园,他经历了人间悲喜、世态炎凉,甚至经历了家庭落魄。他变卖家产,最后也只得在别人的帮助下逃离故乡躲避。难道上天也在嫉妒他的才情?但这些苦难丝毫无法阻挡他走向救国的道路。他弃医从文,原本只为使国人在精神.上得到救赎,却意外的使自己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先声。这是巧合,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呢?  浙江绍兴的一切,润泽了他的人生,于他而言,早已成了画布中,若隐若现的背景色。湿湿的水汽,粉墙黛瓦的沉郁,已经渗入他的骨髓,没入他的血液,那是无以修改的生命的底色。对于他来说,一切,不过是生活,每一笔每一画都顺其自然,没有一点雕琢的痕迹,我再多的追究,也无法参透,在他身体里的变异。  清晰记得先生作品中散发的味道,闪耀着睿智的光芒。先生的文笔,透露着一种悲壮的美,这种美,不需要解释。虽然隔着漫长的时光,依然寒光逼人,依旧毫不费力地直穿心脏。他硬得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丝毫的委婉和妥协,就那么直直地竖在那里,那针刺的头发,那浓浓的一字胡,那矮小而硬板的骨骼,那一罩长衫。  特立独行的个性,傲岸不屈的硬骨头精神,常常冷峻、严格和深刻,思维缜密和严谨,文字往往一针见血、入木三分,笔法尖锐、犀利和老辣,异常地冷静和精明,当然,也伴随着多疑,易怒……这是我心中的先生。因为谁都不愿意像先生那样对待现实,所以读懂先生更需要时间的雕琢与沉淀。而今天我们为什么要纪念先生?我想他身上最大的特点就是:拒绝被某种偏狭收编,更可贵的,他也不想收编我们。他逼着你跟他一起思考,但并不把现实答案告诉你。  鲁迅,这个名字已经超越了本来的所指,成为一种精神,一种批判的指归,一条自省的通途。它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属于昨日,也属于今天;属于历史,也属于现实。